渝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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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心(二十九)

       寂静。

  死一样的寂静。

  牧玄站在原地,身上汹涌的鬼气收了又放,放了又收,房间内的冰霜早已退却,他望着紧拥着的二人,尤其是二人的睫羽上都沾着些水珠,牧玄更不知道该不该出声了。

  “我门外等半天了,你怎么没动静啊?”

  在牧玄发愣的空挡,苍灼一脚踹开房门,脆弱的门板直直的倒在地上,溅起一阵尘土。

  “这破门什么质量?”苍灼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,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,他抖了抖衣袖,略带嫌弃的望着这里的尘土,他伸手在自己四周补下一道护罩,这才踩着门板走了进来。他撇了一眼抱着的二人,又把目光移向牧玄,他目光中的戏谑仿佛是一股风,吹的牧玄心生不快。

  苍灼偏偏装作看不懂牧玄眼中的不满,姿态散漫地将手抱胸,不咸不淡的开腔,“还说要给底下的人讨个说法,我怎么瞧你是来这里罚站的?”

  “不是要把他们活捉回去示众吗?”

  “站着做什么?难不成还等着让我来?”

  “闭嘴,你着什么急!”牧玄白了他一眼,“我自有考量什么时候该出手。”

  江澄冷眼望着不请自入,又在一旁自说自话的两个人,暗自催动着手中的魔气。

  “轰!”

  江澄还未出手,便见牧玄和苍灼两个人的中心轰然拔地而起无数的冰锥,像是一只巨大暴怒的河豚,每个冰锥上再次长出新的尖刺,迅速朝着他们炸裂开来,尖锐的冰刺不断炸裂着朝他们不断逼近。

  牧玄反应迅速,在冰锥丛炸裂开的瞬间,他迅速化为一团鬼气,躲了过去,顺便一把把苍灼推飞了出去,精准的倒在曦澄二人身边。

  苍灼下意识抬眸,正好对上蓝涣的眼睛,他依旧保持着抱着江澄的姿势,表情凝然不动,一头乌发被风吹起,有几丝零散地覆在苍白的面颊上,使得整个人透出一股默然的冰凉。

  一旁的冰锥还在蔓延,牧玄的那团鬼气不断的躲避着,连带着房梁开始,不断的冰锥的蔓延开来,整个房间除了他与江澄的位置,逐渐布满了尖锐的冰刺。

  “你做的?”江澄抱着蓝涣的手一松,直起了腰,他近乎诧异的望着房间里的一切,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术法。牧玄很快被逼到了房间的角落,他甚至不敢化形,尖锐的刺将他围困起来,苍灼也好不到哪里去,不过也不知道他今天抽的哪门子疯,难得顾及起了形象,将身上的衣服死死的抱住,生怕被那些冰锥刺破。

  蓝涣这才微微点了点头,甚至没看四周一眼,松开抱着江澄的手,衣袖一挥,冰锥粉粉破裂,开辟出一条直通门口的道路,他冷着脸走到门口,指尖上抬,倒在地上的木门缓缓立起,重新契合在门框上。

  “你说你进来就进来,你踹门做什么!”牧玄望着四周的冰刺,不由得朝远处的苍灼怒吼道。

  “谁知道这门这么脆,我才使了两分力!”苍灼体型大,被这些冰刺逼得更是缩成了一团,语气更谈不上好。

  “你这个莽夫!谁问你用多大力气了!用手推不行吗!”

  “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!”

  “我真该在你出生时就掐死你的!一天净给我帮倒忙!”牧玄所化得黑气剧烈的抖动几分,触碰到一旁的冰刺后又不敢乱动了。

  “别吵了。”江澄只感觉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,上辈子的自己的记忆为什么因为蓝涣灵力而被突然唤醒还没想明白,蓝涣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,他现在是真头疼的紧。

  “你今天是又抽的哪门子疯?”江澄边说着,朝着牧玄走近,他伸手想要破开拦着他的那些冰锥,但是他的术法打上去,那些冰上连一丝裂缝都没有,就连他的鬼焰烧上去都没有丝毫作用,他拔出三毒剑,锋利的剑锋划过,带起一阵剑鸣,手心泛起一阵酥麻,那些冰上,依旧没有任何损坏,甚至划痕都没有。

  “这什么冰?”他试探的想去碰那些冰锥,还未靠近便感觉到了一阵寒意,他收回了手。

  “这真是冰?”江澄狐疑的望着蓝涣。

  “自然是冰。”蓝涣伸手开合着门,确认与先前无二后走回了江澄身边,他拿出腰间的裂冰凝了一小块冰,轻轻贴合在江澄面颊上,江澄能感觉到一阵冰冷,不同于寻常冷天凝结的冰块,只这么轻轻一碰,他都感觉到从面颊上透露出来的、彻骨的极寒,他不敢想如果他刚刚伸手直接去触碰那些冰锥,不止他的手指,怕是连带着他的血液和骨头都会被彻底冻碎。

  “这箫不是灭鬼物的圣器吗?还有这种能力?”

  蓝涣移开裂冰,他的目光紧紧的注视着江澄的眼睛。

  江澄奇怪的望着他,那双不曾有情绪起伏的眸子此刻就像是最深的夜,要将他全部吞噬才肯罢休。

  片刻后蓝涣摇摇头,“裂冰先前也只是个寻常法器,我用来打发时间的器物罢了。”

  他拿着裂冰的手轻轻一挥,房间内的冰粉粉碎裂,顷刻间消融于空气中,不留痕迹。牧玄刚刚化形落地便与蓝涣对了个满眼。

  “牧玄是瞧不上凡人的。”蓝涣轻轻攥紧了手中的裂冰,“晚吟怕他与我纠缠,便将裂冰施加了他的妖力,只要裂冰在,里面的妖力便会阻挡一切鬼物,护所持之人周全。”

  “至于这冰……”

  “是因为裂冰本就由玄冰所著,性寒,晚吟便以自己的妖力为引,将它炼化重铸,裂冰里布满了他的妖力,所以才如此坚不可摧。”

  “谁?”牧玄一脸疑惑,“你说他是妖族少主?”

  “你不是云梦的宗主吗?你什么时候又变成妖族的人了?”他从上到下扫视着江澄,一脸的不信,“他分明是个人。”

  “我看他们跟你一样,也是话本子看多了,犯了癔症。”苍灼话音刚落,江澄和牧玄的目光同时望向了他,他看着江澄指上的紫电,闭上嘴不再说话了。

  “我想在探查一番你心魂的封印。”蓝涣看向牧玄。

  “你先前不是看过了吗?怎么又看?”牧玄伸手抱住自己的头,苍灼见状,一只手横过来,径直将牧玄挡在自己袖后,他本就身量极大,身子微侧便把牧玄挡了个严严实实。

  “他脑子本来就不清醒,可经不起泽芜君这么反复折腾。”

  “你说谁脑子不清醒?”牧玄伸手揪住苍灼的耳朵。

  “松手!”苍灼伸手攥住牧玄的手腕,但并不能阻拦什么。

  “你这个毛头小子!要我说几次!我没有你说的那些事情的印象!”

  “你当时神智未开!神智未开你知道什么意思吗!你怎么可能记着我说的话、做的事!你别是把自己做的梦当了真!”牧玄拧着苍灼耳朵的手更加用力了。

  “我记性好着呢!谁像你一样脑子不好!自己说的话、做的事都能忘记!”

  “别吵了!”江澄真是被他们吵烦了,“你们两个怎么一对上就吵架?”

  “牧玄在你神智未开时说了什么?”蓝涣倒是没有逼迫什么,反倒是看向了眼前一脸气愤的苍灼。

  “他……”

  “苍灼你敢说出来我一定打死你!”牧玄此刻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风度,伸着手就要去堵苍灼的口。

  “你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?这么紧张。”江澄双手抱胸,倒是来了兴致。

  “我没说过!是他发了疯的臆想!”牧玄白的近乎病态的肌肤上泛起一阵绯红,羞臊的瞪着江澄。

  “你脸红什么?总不能你对着一团没神智的魔气说要娶人家吧?”

  “你怎么知道?”苍灼拉开牧玄捂着他的手,一脸诧异的看着江澄。

  江澄:“?”

  蓝涣:“?”

  “……”牧玄咬牙切齿看了一眼苍灼,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。

  “你倒是眼光清奇。”江澄感叹,苍灼除了脸上那道魔纹外,面容倒是极好的,江澄只是没想到,牧玄居然是对着一团魔气说出如此话的。

  “我没说过!”牧玄愤恨道。

  “你让蓝涣再看看你心魂的封印,万一他能解,苍灼是否胡说,不就真相大白了?”

  蓝涣能想起裂冰的功效,此刻又想重新探查牧玄的封印,在解开清心铃封印时,蓝涣一定想起了更多东西。如果能解开牧玄的封印,就不必让蓝涣再接触清心铃那个封印了。

  “泽芜君之前不是说过解不了我心魂的封印吗?”

  “他先前记忆有损,许多术法都忘了,他现在想起来了不少东西,所以才说要再试试。”

  “好。”牧玄到没问什么,拉开身前的苍灼。

  “你上次被探查过之后什么下场你忘了?”苍灼还是固执的拦着牧玄。

  “什么下场?”苍灼这话说的奇怪,江澄看向蓝涣,见他也是一脸不解。

  “你们那天走了之后,我的头,突然像是万蚁啃咬,是苍灼拿法力强行帮我压制的。”

  “什么封印,居然仅仅只是探查都会影响到你?”

  “查了就知道了。”牧玄看了一眼面前的苍灼,难得对他笑了起来,“你这么拦着我,是对你的术法没信心吗?”

  “怎么可能,我能帮你压制一次,就能压制第二次。”

  “所以,你还拦着我做什么?”牧玄静静望着她,墨绿的眸色中带了一丝探究。

  苍灼偏过头,他的眼波闪了闪,再次看向牧玄的时候,那双红眸带了几分嘲讽,“你头疼的时候,五官扭曲在一起,实在是算不上好看。”

  牧玄点点头,脸上没有半分气恼,“就因为这个?”

  “嗯,就因为这个。”

  “那你去外面等着吧,这样就看不见了,我有什么问题,泽芜君应该会帮我压制吧?”牧玄径直绕过苍灼,见蓝涣点头,牧玄更是直接指向了门,“这次出去的时候,记得下手轻一些。”

  江澄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,目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,眉头都要挤成‘川’字了。蓝涣依旧很有耐心的冷着一张脸站在那,等他们聊完。

  苍灼没说话,闷着一张脸坐到房间内一旁的木凳上,不看他们了。

  见他们二人结束,蓝涣伸手指向牧玄眉心,源源不断的灵力通过他的指尖涌入。苍灼偏头看了过来,那双寒潭般的眼眸显得深沉无比,目光闪动间,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。

  半晌,蓝涣收回自己的手,摇摇头。

  “还是不行?”江澄急忙问道。

  “此术法,以施咒人的心头血为引,除了他本人外,无人可解。”蓝涣随手给牧玄施了一层术法,“帮你压制反噬的。”

  “什么人会用他的心头血来施咒?就只是不想让他想起妖族的我?”江澄不明白,到底什么人会拼了命的抹杀妖族自己的存在。

  “或许是他知道妖族霍乱的原因毕竟在我的记忆里,他与你,关系好得不得了。”蓝涣这话说的江澄并不意外,毕竟归子元也说过,当年的他与牧玄交好,牧玄知道什么倒是没什么不对。

  “宗主,寒露门来人了。”门外传来弟子的声音。

  “知道了。”江澄目光再次移向他们二人,“我处理完别的事回来再问你们的来意。”

  “等会!我的事比较急!”牧玄像是被江澄点醒,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来意。

  江澄站在原地,等着他的下文。

  “你居然敢给我鬼界的财神下咒!我自然是要替她讨个公道的!”

  “财神?”江澄一脸不解,“宿棠月何时成了你鬼界财神?”

  “他沉睡的这些年里,鬼界无人看管混乱不堪,全靠着我拿银钱养着。”苍灼说到此处,特地提高了音量,引的牧玄瞪了他一眼。

  “一百年前出了宿棠月这么个会赚钱的鬼才,不仅还清了我魔界给鬼界的救济钱,还开创了鬼市让鬼物自给自足,顺带养活了这个。”苍灼看了一旁的牧玄一眼,“所以宿棠月开辟生意的场所无人敢找不痛快,是因为背后有他撑腰。”

  “所以呢?”江澄双手抱胸,“你是来给她出气的?”

  “自然!”

  “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给她下咒吗?”江澄反问他。

  牧玄怔了一下,他就看到宿棠月一脸惊魂未定的去找他,给他看了身上的咒痕,刚说了是江澄的名字,他就急匆匆的来了,他怎么知道是为什么。

  “你好像没问那个丫头是为什么吧?”苍灼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牧玄。

  “……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你说要跟着我来,就是来给我拆台的?”牧玄偏过头去瞪苍灼。

  “我只是怕你被泽芜君打散了没人帮你收魂。”

  “臭小子我先把你打死,再找他们!”

 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打起来,江澄一脸头疼的从身上掏出几枚银锭,塞到了牧玄手中,“给你们财神的银钱,那个印记过段时间就消了,你们俩赶紧滚。”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开了门往出走。

  “?”牧玄拿着银子一脸懵。

  蓝涣站在那静静地看着他们,也不说话。

  牧玄咽了咽口水,看向了一旁的苍灼。

  “月丫头来这儿应该就是为了要这个银钱吧?”

  “嗯。”苍灼点点头。

  “那我们……也算没白来?”

  “没白来。”苍灼附和道。

  “那走吧。”牧玄决定的很快。

  两道黑气冲出房门,消失在遥远的天际。

  蓝涣这才迈着悠悠的步子往外走。

  “江澄,这就是我上次与你说过的师妹——兰泱。”

  “江宗主,多年不见。”少女略显羞涩的声音传来,蓝涣脚步一顿,但也并未着急。

  “是你啊。”江澄的话音刚落,便感到身后一阵风似得,他回头时见蓝涣站在他身后,他愣了一下,“你走路没声吗?”

  “法术闪过来的,没走路,所以没声。”蓝涣解释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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