渝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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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心(二十七)

  入夜后,一滴一滴的雨点,正凄厉地敲打着荷叶荷瓣,顺着纹路落入涟漪阵阵的水池中,滴落在无人的石阶上,莲花坞很快升腾起一阵雨雾,围绕在莲池间,宛若一片仙家府邸。


  后半夜的时候江澄放在枕边的清心铃微微一动,紧接着一双手拉过江澄腰间的被子,拽着被角往上提了提,迷糊中他只感觉额头间一软,便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

  江澄醒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,门一开,空气里涌进了几分雨后清冽的草木气息,掺杂着荷的沁香。


  “你总算知道要省着点自己的时间了?”江澄醒来没见到蓝涣,此刻晃着手中的清心铃有些戏谑的开口道。


  ……


  “蓝涣?”


  ……


  清心铃还是毫无动静,江澄狐疑的再次晃了晃“蓝曦臣!”


  ……


  “?”江澄折腾了半天,铃铛内都没有一丝动静。


  “不会是跑出去了吧?”他把清心铃系回腰间,顺着走廊往里走,他记得之前蓝涣总喜欢待在莲花坞的书房内,只不过他人还没到书房,远远的就听到江云山有些兴奋的声音。


  “好小子!再来!”


  “你这剑法倒是有我江氏剑法的路数!是阿澄教你的?”


  江澄愣怔了一秒,忽然快步朝着江云山声音的方向跑去。


  先前江云山闭关,所以除了蓝涣也没人会去那个书房待着,现如今江云山出关,两个人不会是撞上了吧。江澄心想着,脚下的步伐更快了。


  耳边是轻柔的风,拂过不远处的湖面,引得湖中荷叶轻摇。


  江澄一脚迈入江家校场时,人还未站定,便被人馋了一把。他斜眼望去,蓝涣站在他身边,手中的朔月剑被他松垮垮的拎着。


  “跑的这样急,你是怕我伤着,还是怕我没轻没重伤了你叔叔?”他垂眸注视着江澄,唇角微微上扬,那双时常淡漠的眼中也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,江澄一瞬间感觉此刻的人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些重合起来,但他隐隐又觉得差了些什么。


  “我倒不关心这个,反倒是你,没口出什么狂言吧?”江澄揶揄了他一句,我转头去寻江云山,正好与朝他走来的江云山对了个满眼。


  “阿澄啊,你这位心上人可了不得,剑法一流啊!”江云山笑呵呵的朝他走过来,语气间满是赞赏,“虽然以一招之差输给我,但把江氏剑法练的如此极致,可比我们宗门弟子都强了不少啊!”江云山凌厉的眉眼染着笑,露出白牙,整个人高兴的不得了。


  “你输……”江澄惊愕的话语在蓝涣禁声的手势中戛然而止。


  “小伙子不错啊!”江云山走过来,伸手径直勾住了蓝涣的肩膀,手更是满意的在他肩头拍了拍。江澄看的是心惊肉跳的,这不仅是差着辈分的事了,他拍的可是泽芜君!比归子元还有名望的泽芜君。


  “云山叔!”江澄赶忙拉下江云山的手,“您怎么想起与他比试了。”他笑的有些刻意,但好在江云山没看出来。


  “他说他是你的心上人,那我自然是要考验他一番的。”江云山想来对蓝涣是特别满意的,从江澄手中抽出手之后,又不管江澄瞪大的眼睛,再次搭上了蓝涣的肩头,“小子,能与归子元仙师抗衡一二,你方才与我比试,是放水了吧?”


  蓝涣轻笑着摇摇头,“我主修阵法,也算颇有造诣,所以自然能与仙师抗衡一二。这剑术……自然不敌您。”


  “阿澄啊,有眼光!有眼光啊!”江云山看着江澄不住地点头,他只得陪着笑脸应和着,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江云山搭在蓝涣肩头的手。


  只怕归子元仙师见了,是要疯的吧。


  江澄站在一旁也不好多说什么,蓝涣更像是不在意此事,任由江云山搭着他。


  “阿澄啊,你就这么把江氏剑法教给他了?”


  “?”江澄这才想起来,在校场外时他便听到江云山说蓝涣使的是什么江氏剑法,他狐疑的望了一眼蓝涣,随即点了点头,“是我教给他的。”


  “是个好苗子,这剑法若是再多练两年,怕是我都不敌他!”


  江澄按压下内心的疑问,附和着江云山点点头,待江云山兴尽而走,他这才朝蓝涣开口问道,“你放水了。”他这话问的肯定。


  “嗯。”蓝涣点点头,没有丝毫遮掩。


  “你的剑法是先前的我教你的?”


  “应当是。”蓝涣将手中的朔月剑收回腰间,江澄伸手拦住了他。


  “?”


  “与我比一场。”江澄看着他。


  “?”蓝涣茫然的望着他,似是不明白为什么江澄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决定,在两人僵持在此的时候,校场的江氏弟子们已经朝着他们的方向围了过来。


  “与我比试一场。”江澄再次重复道。


  “好。”蓝涣还是点了头,就在他点头的瞬间,三毒剑就如同一条毒蛇般朝他袭来,剑锋交击之间,火花四溅,两人的身影快速移动,每一次闪避都精准无误,彼此间的距离越拉越近。


  随着时间的流逝,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,空气中弥漫着剑刃碰撞产生的呼啸声,整个过程宛如流星划过夜空般壮观。


  周围的弟子们早已看得目瞪口呆,眼瞧着二人的速度几乎要快出残影来。


  “与宗主比试的这人是谁啊?”


  “不知道,能与宗主比试到此,除了南路宗的大弟子,我还未见过第二人。”


  “前些日子我听那说书先生说……”


  “你也听此事了?”


  “这不会就是传说中剑阁的那个人吧……穿着也很像啊。”


  江澄根本无心理会他们七嘴八舌的在说些什么,手中的三毒剑越发犀利,却依旧触碰不到蓝涣分毫,手中的剑刃被那人轻易挑开,距离再次拉进,江澄总算是反应过来了,蓝涣分明是在溜着他玩。剑光闪烁间,江澄看着再次贴近的人,开口说道,“蓝曦臣,我不需要你放水!”


  “当真?”蓝涣这话说的无端让人恼火,江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了他一句,“当真!”


  “好。”蓝涣点点头,朔月快速翻转间迅速将三毒剑挑飞开来,速度之快,江澄都来不及反应。


  蓝涣的那些招式分明是他们江氏独有的剑法,但是他们交锋时,蓝涣的那些招式,显然更精、更深,是他从未见过的招式。


  蓝涣知道这剑法的所有招式,反倒是他们学的有所不全。这是江澄的第一想法。


  “宗主输了?”


  “不,不对,你们看那个人!”一个弟子惊呼道。


  就在三毒剑被挑飞的瞬间,蓝涣整个人突然像是支撑不住了一般,虚着步子往后退了两步,然后江澄就看见蓝涣像是受了什么重伤似得,两双眼睛近乎破碎的望着他,然后直直的朝着地面倒去,江澄连忙将人一把接住。


  “?”这情况是江澄始料未及的。


  “宗主什么时候把人打伤的?”有弟子们发出了惊呼。


  “我也没看见!宗主果然厉害!”


  “宗主威武!”


  “……”江澄抱着人一时有些无措,他偏过头看着蓝涣,那人安安静静的枕在他肩头,像是真的昏了过去。


  “蓝曦臣……你又在搞什么名堂!”他压低声音问道。


  蓝涣没有任何反应。


  “宗主,我去寻郎中!”一个弟子作势便要走,江澄喊住了他,“不必,我知道怎么回事。”江澄偏头看着他肩头的人,伸手揽着蓝涣的腰,抄了膝弯把人抱了起来,蓝涣的头贴着他的肩头,发丝蹭过他的脖颈,有些痒,就像一道微弱的电流顺势淌过他心间。


  “再这么乱来,我可不是每次都能赶来救你的!”


  “好了少主,我只是伤到腿而已,你没必要这么抱着我吧?”蓝涣的微笑完全含蓄在口缝之间,口唇抿着的皱痕一直波及面颊,江澄垂眸看了他一眼,尤其是蓝涣脸上还沾染着的血迹,不满的皱起了眉头,“就你那一瘸一拐的样子,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了。”


  “自然不会,我那屋子里已经足够多的珍奇异宝了,你怎么会苛待我。”蓝涣说着,伸手将江澄垂下的发丝轻轻攥在自己手中,眼中的柔光越发轻柔,“还是说,你要我亲自去帮你解释?”


  “不必,我不在意他们说什么。”


  “反倒是归子元那个家伙,若是知道你在我这边受了伤,怕是又要来我莲花坞哭天喊地的闹一通了。”江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,眉头皱的更深。


  “那没事,你让他还钱,他立马就会离开的。跑的比兔子还快。”蓝涣的声音掺着浅浅的笑。


  江澄闻言垂眸看他,一低头便对上蓝涣浸了笑意的眸子,他不自觉的将人抱的更紧了些,蓝涣反而笑意更甚,“你还未告诉我,你怎么找过来的?”


  “我妖族有一面镜子,可以在镜中看到过去。”


  “你就这么一路照过来的?”


  “嗯。”


  蓝涣默了半晌,才又开口问道,“你一向是懒得多管闲事的,怎么今日寻了这么麻烦的方式来找我?”


  “你不是闲事。”江澄停下脚步,“你是我妖族的少主夫人,你不见了,我自然是要来寻你的。”


  “况且如果我不来,你伤的就不是一条腿这么简单了。”江澄不满的望着他,“你说这么多话,是在怪我来了吗?”


  “怎么会,你来救我,我自是高兴的。”


  “那你到底是要说什么?”


  “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劳心费神的寻我。”蓝涣收敛了笑意,目光灼灼的看着他,等待着他的回答,


  “就这个?”江澄歪了歪头,“自然是想你了。”


  “你那日不是同我说不公平吗,所以今日我想你了,就立马来寻你了。”江澄说的坦诚,反倒是蓝涣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,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。


  “你莫不是又从牧玄那里听了什么话本子的故事来哄我的吧?”


  “平日里总是你哄我,我何时哄过你。”江澄没有理会他,抱着他继续往前走,踩过的泥地中垂下一粒水珠,紧接着,接连不断的雨珠掉落,叶子伴随着风雨沙沙作响,树梢在不觉中弯下了腰,江澄随手一挥,一道法力的屏障便悬在他们二人头顶,隔绝了缠绵的雨丝。


  “还真是巧。”江澄感叹道。


  “你说这雨?”


  江澄点点头,“你先前总与我说,想我时,如同倾盆大雨,停不下来。”


  “我这才刚开始想你到现在没多久,雨便如此大了。”他抬头看着愈大的雨势,嘴角扯起一抹笑意,“你看,是不是很大,我今天真的有很想你,所以你不必觉得不公平。”


  江澄一路把人抱回房间,刚把人放在床上,蓝涣便醒了过来,他勉强把脑中的记忆暂时放下,近乎戏谑的问道,“说说吧泽芜君,今天这又是搭的哪个戏台子,唱的哪出?”


  “方才是我考虑欠妥,不该把你的剑挑飞的,所以才出此下策。”


  “所以,你是为了我的面子,演了这出戏?”江澄望着面前的人,一举一动的表情皆是因为此刻应该做这样的表情,而不是因为他自己想。


  蓝涣没有心,他无法自主的去做出这些表情。所以他每次看着这样一张脸,却始终无法与他记忆中那个温润的人联系到一起。


  “你虽有九次重活的修行,但你修行的鬼术与魔气皆是术法,所以……”


  “我知道你的意思。”江澄当然知道自己不是蓝涣的对手,但他放水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。他江晚吟不是输不起,今日打不过,那他就继续练,明日、后日、一年、两年,总有一日他可以,他不需要蓝涣让着他。


  “所以从今天开始,你当我的陪练。”


  “好。”蓝涣点点头,见江澄要出门,他连忙跟着站起来,“你要去哪儿?”


  “去捡我的剑。”江澄回头看他,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柔光,“蓝涣。”


  “嗯?”


  “今天没有下雨。”


  “我知道。”蓝涣狐疑的看着江澄,“你想说什么?”


  “没什么。”江澄立马垮下了脸,直直的走出门外,关上了房门。


  今天没有下雨,我依旧很想你。


  江澄抬眸望着晴朗的天,眼神中流尚着温暖和柔情,犹如阳光透过他的眼睛直达心间。


  他在一点一点想起他们的所有。


  他将靠着回忆,使他们重逢。


  (来晚了!本来打算是个中篇的,我感觉要变成长篇了,等忙完这阵我可能会更得快一些!大家可以放个屁股我到时候挨个踹!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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